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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九六章不計前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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戲班主和小孩被丟沙包似的,丟出了雅室。

他卻長出了口氣,一下子癱坐在地上,身邊的小屁孩又“哇哇”哭了起來。

“這倒黴孩子!”戲班主一聽就來氣,站起身來把他拎了起來,“還哭!我倆都撿了條命回來,你不知道?”

他是倒了多大的黴,才惹上這熊孩子的?

一時間,整個雅室裏就只剩周牧儀和嬌奴。

“觀天茶社,那是大皇子的地方。”嬌奴無不擔憂地看向周牧儀。

周牧儀點了點頭,渾身的鋒芒盡數斂去,一絲疲憊爬上她的眉心:“兗州來信,海龍衛背後也少不了他做文章。”

“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海龍衛身上?”嬌奴走到周牧雲身後,用指腹替她按著頭,“可以陛下對大皇子的維護程度,如果沒有直接證據,有的是替罪羊。”

“即便有證據,也會有替罪羊。”

嬌奴道:“這次的事情可大可小,殿下決定派誰去?”

周牧儀腦海中浮出兩個人的名字,深吸口氣問道:“孟長史呢?什麽時候能到京城?”

進城時耽誤了一會兒,梅少卿回到梅府時已經過了晚飯的點。

她從正門下了車,帶著荊和在梅府曲曲折折的走廊上打轉,中間零零散散地碰見好些丫鬟,手裏都拿著梅府特制的梅花燈籠。

長廊邊的水池裏、假山上,傳來陣陣蛙鳴。池旁的柳樹上、草堆裏,不知藏了幾種夏蟲,與蛙聲、暖風交織在一起。整個梅府雖然頗大,但人丁較為稀少,又因為不是就舊宅子,除了幾個住人的院子,都透著一股清靜的味道。

“哎,你們聽說了嗎?都說大皇子才是真命天子,命中註定要繼承大統的!當年胡貴嬪生他的時候,據說忽然來了一股異香!而後整間產房,不知怎的就亮起了紅光,那紅光足足持續了兩個時辰才散,大皇子才剛出生天就亮了!”

“我也聽說了,都說當年陛下胡貴嬪從宮外接回來,連翰林院的學生都說大皇子是什麽‘滄海遺珠’呢!”

“那可不是!我還聽說陛下今年去泰山求國運,從山上撿了一塊刻字的石碑,碑上寫的天子詩,就是說的咱們現在呢!”

長廊旁邊的一座觀魚臺上,坐著好幾個小丫鬟。

她們幾個把燈籠插在欄桿上,半個身子探向魚池,給魚池裏擠成一團的錦鯉投食。興許是說的太入神了,竟然沒發現梅少卿和荊和經過觀魚池。

“哦?陛下今年去了泰山求國運,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?”梅少卿被她們的話吸引了註意力,湊到欄桿邊上笑瞇瞇的問道。

一個嘴快的丫鬟答道:“皇帝的事情你一個做下人的怎麽清楚?連我們家老爺都說了,女子做儲君,這是乾坤顛倒,牝雞司晨……”

他話還沒說完,轉過頭來看到梅少卿的臉突然尖叫了一聲:“啊!大、大小姐!”

幾個小丫鬟都發現了梅少卿,一下子從欄桿上跳下來,戰戰兢兢的看著梅少卿。梅少卿喊他們把所謂的天子詩念了一遍,發現這天子詩其實就是一首童謠,她聽完了詩也就放過了那群小丫頭,回到自己住的拙玉苑裏去。

梅少卿一進到自己的院子裏,就看見院子中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
她正要說話,綰月就如同一只小鳥一樣撲了過來,拉扯著她左看右看:“姑娘瘦了,下巴尖都出來了,一定在兗州吃了不少苦!”

梅少卿哭笑不得,三言兩語地打發了這姑娘,看著一旁臉上帶著笑意的崔聞溪:“阿溪,你來了,到書房裏去坐吧。”

梅少卿的拙玉院少有人來,她便把書房與客廳合在一塊。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書房,坐在書房裏擺放的一張羅漢椅上,目光乍然相交,雙方的眼底都有難堪。

離開京城之前,兩人的誤會還沒消除。時間一長,忽然見面就顯得更加尷尬了。

但這件事情畢竟是梅少卿有錯在先,她的目光滯了滯,出聲道歉:“之前都是我的錯,阿溪你能不計前嫌來看我,我很開心。”

同時,也更加內疚了。

崔聞溪沈默了片刻:“之前的事情,是我一時轉不過來。這段時間我想了想,不如我們都當它沒發生過,如何?”

他這模樣反倒讓梅少卿十分羞愧:“當時是我有欠考慮,只顧著氣別人,卻沒想過你的感受。阿溪你便生我的氣吧,如果換作是我,我也沒辦法原諒別人如此對我……”

“玉莊,你不必往下說了,我都明白。”梅少卿的話沒說完,就被崔聞溪打斷了。

他認真地看著梅少卿,眼神堅定,不摻一絲雜質:“京城是我要來的,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,你無需自責。否則,我只會更加難過。”

時節已經入夏,夜幕降臨之後,拙玉院草叢裏的夏蟲,開始不停地鳴叫起來。兩人坐在廳裏,感覺到一陣清涼的夜風穿堂而過,隔著衣物吹出絲絲涼意。

梅少卿一時之間,不知該說什麽,雙眼竟反常地有些發酸。她只得轉移話題,提起已經結束了的恩科。

“這次恩科揭榜在即,想必我連家又要出一名天子門生了。”

崔聞溪盯著被風吹起來的絞紗,似乎有什麽話想說:“其實我……”

“怎麽了?”梅少卿回過頭,等崔聞溪把話說出來。

她總覺得今天的崔聞溪有些奇怪,可又說不出哪裏奇怪。可還沒等她把話問出來,就見到綰月急急忙忙跑進來,說梅謙來院子裏了。

綰月話音剛落下,梅謙就氣勢洶洶地走進來,冷聲道:“你還知道回這個家嗎?”

“父親大晚上來找我,難道是為了同我吵上一架的?”

梅少卿才從兗州回來,累得就差沒散架了。梅謙卻怒氣沖沖地跑來和她吵架,梅少卿只覺得太陽穴處“突突”直跳。

“我何嘗願意同你吵架?”他立刻說道,“若是你把我這個做父親的放在眼裏,就不該去那勞什子兗州!”

說完,他出袖子裏掏出一封信,甩到梅少卿面前。

梅少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,拆開信封一看,居然是葉適寫的信。信中幾乎通篇都是對她的溢美之辭,還誇梅謙教女有方,說梅少卿巾幗不讓須眉!

梅少卿越往下看,心中越是無奈。葉適寫的這封信哪是幫她,分明是在害她!

葉適越誇她,在梅謙看來,梅少卿給他丟的臉就越大。而且這信封的邊角都已經給磨破了,說明這封信已經很多人傳閱過。因此,梅謙此刻的怒火就可想而知了。

“這是好事,父親何至於如此生氣?”梅少卿索性裝傻充楞。

誰料,梅謙卻冷哼了一聲,拍著桌子道:“你說這是好事?這葉適把信寄過來,在一眾同僚面前傳了個遍,不就是在告訴別人,我梅謙的女兒向皇太女投誠?你說說你,這次去了兗州給我丟了多大的臉?”

“我……我不管,反正這些事你說怎麽解決?今天要不給出個解決法子,我就不走了!”

他說完這些話,不自然地掃了崔聞溪一眼,顯得心不在焉的。

而崔聞溪眼中竟罕見地有了幾分陰鷙,似乎一直在隱忍著什麽。

這老梅頭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,來這裏根本不是為了她,真正的目的是崔聞溪!

梅少卿聽著窗外的蟲聲,心中一陣煩躁,連帶著吹進來的風,也悶熱起來。

她離開京城的這段時間,究竟發生了什麽事?

這兩人今天的行為一直很奇怪,可是要真的問他們,他們未必能第一時間告訴自己。看來,只能從老梅頭身上入手,讓他自己把事情說出來。

“父親既然處處要臉面,何以就在賈姨娘大鬧宮門這件事上裝糊塗?”

梅少卿原本已經不想追究這件事情。

梅謙臉皮子薄,不消她多說都會自慚形穢。可她沒想到,梅謙只是表面上教訓了賈英男一頓,等過了幾日一切如舊。

她算是看清了,賈英男來京城這麽多年沒一絲長進,多是因為梅謙在一旁縱容的。虧她還覺得梅謙對後宅要求嚴格,讓賈英男不敢作妖呢!

“你……”梅謙聽梅少卿提起這件事情,竟一時語塞,“她已經知道錯了,況且你都已經把張嬤嬤發賣出去,現在不知道被送去哪裏,我想給她的懲罰已經夠重了。”

“一碼事歸一碼事。”梅少卿已經不想和梅謙再糾纏下去,拿著他的死穴道,“父親這麽晚來拙玉院,是為了把我母親的嫁妝還給我的吧,那就拿出來吧!”

梅謙臉色一僵,臭著臉說道:“我什麽時候說過今天給你?!”

“父親為了保胡學士之時,可不是這麽說的。”梅少卿嘲弄地向梅謙伸出手。

梅謙果然見不得梅少卿這副神情,像只鬥志昂揚的公雞一樣跳起來:“夠了!我今天來這裏,可不是同你討論什麽嫁妝,什麽胡學士的!我就問你一句話,替不替我給你外祖寫封信,如果你不願意幫我,我便自己來寫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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